日間,他們是學院裏的講師;夜間,他們住帳幕、打地鋪。這是英國博士生的兩面人生活⋯⋯

在英國倫敦大學皇家哈洛威學院(Royal Holloway, University of London)的周圍,有些抗議民眾搭起帳篷留宿。在該大學取得博士學位的黎艾美(Aimee Le),也在這裡住了兩年。

艾美記得,她有時醒來,帳篷已經被白雪所覆蓋,空氣非常寒冷。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,她都忙著學習怎麼砍柴生火。

艾美是美籍越南人,數年前她考獲獎學金到倫敦攻讀博士,同時兼任英文講師。扣除學費以後,她一年可以拿到1.2萬英鎊,生活還算過得去。

然而,第三年的時候,倫敦大學的宿舍開始維修,艾美被迫搬出便宜的學生宿舍,要另租房子居住;但單是每年的租金支出就多出了3,000英鎊,她當講師的收入根本就負擔不起租金,每天都需要擔心能否完成學業。

艾美發現校園附近,有抗議民眾搭起帳篷留宿,於是她也跟朋友借了一個帳幕,以帳篷為家,一住就住了兩年。

英國大學學院工會(University and College Union)劍橋大學分會2019年的一項研究指出,該校近一半本科生的導修或指導課,是由沒有穩定合約的教員擔任,包括研究生、剛畢業的學生或自由工作者。他們的僱用合約並不嚴謹,薪酬亦偏低,更要兼顧備課、批改作業等工作。有人表示,實際時薪只有5鎊。

統籌這項研究的洛雷娜∙加佐蒂(Lorena Gazzotti)形容,大學像以「零工經濟」(gig economy)經營,跟「戶戶送」(Deliveroo,英國網上飲食外賣公司)沒有兩樣。

根據英國大學學院工會(University and College Union)的調查,在學界任職的僱員中,有三分之一沒有簽訂長期合約,另外41%則為時薪制僱員。這代表大部分人並沒有穩定的工作保障。

艾美在當「露宿者」期間,把所有書籍都放到研究生辦公室裡,平常在學校大樓裡洗澡,但是她從來沒有告訴學校、學生甚至是自己的父母,她住在帳篷裡的事情。因為當時她很擔心,無家可歸的故事一旦傳了出去,會影響到她自己的學術生涯。於是她就這樣安靜地過著學術雙面人的生活。

艾美回憶說:「學生在課程評核都給我很好的評價,我甚至籌辦了一場國際性的學術研討會,那段時間我的工作效率非常好。」她當時想,一切都是暫時性的,能夠咬牙撐過去,拿到博士學位以後,就會有穩定的收入與生活。

然而,艾美2018年從研究院畢業取得博士學位後,仍未能獲得敎席。她短暫地當過補習老師,也在植物公園打工。後來她獲得一份兩年的工作合約,在艾希特大學(Exeter University)擔任創意寫作的講師,不過隨著合約結束,她現在只能搬回父母家中,繼續尋找下一份工作。

希安(Sian Jones,化名)天生殘障,在一間羅素大學聯盟(Russell Group University,成立於1994年,由英國一流的24所研究型大學組成,代表著英國最頂尖的大學)的大學修讀博士,並兼教歷史,時薪15鎊。但第三年時,她因為接受手術要休學一個月,大學停止對她資助,加上家庭問題,她陷入經濟困境。

希安當時付不起訂金和房租,結果在一個朋友的家中「打地鋪」6個月。她說:「當時的境況委實難過,要兼顧學業和敎學,更是無處容身。我最後更患上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群(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, PTSD)。」

近10年來,英國大學學院工會不斷跟各大學管理層,就退休金、薪酬和合約問題有所爭拗。2018年3月,全英國的高等院校曾罷工多日抗議。今年10月,全國152所大學的教職員將表決是否在今年舉行另一次罷工。